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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地10米高的脚手架上，在圣母教堂高耸的哥德式尖塔和令人生畏的武装骑士塑像之间，当工人们使用液压千斤顶，将这座意大利维罗那市中世纪教堂的壁龛里的一具大理石棺椁的巨大棺盖吊起时，病理学家奇诺·弗纳恰里往棺椁里瞥了一眼，他发现里面是一具男子的干尸，它穿着一件丝绸长斗篷，双臂交叉于胸前。由于死后腐烂，尸体腹部高度膨胀。不过，弗纳恰里并没有闻到腐烂气味，只感觉到一丝丝燃香的香味。他和工人们把尸体抬放到一部担架上，再将担架降到地面。天黑后，他们把尸体放进一辆厢式货车，送往附近一家医院的一间实验室。在那里，弗纳恰里将对尸体进行一系列检测，旨在查明这名30多岁的贵族的死因和了解他在世期间的情况。
这名男性死者看上去备受多种慢性及怪异疾病的折磨。CT扫描和数字X光检查揭示，他的膝盖钙化，他还患有肘关节炎，股骨和椎骨相对于他的年龄来说过于衰老。支气管镜检显示，虽然他不是矿工，甚至连烟都不吸，但他却患有严重的煤肺病（炭末沉着症）。对肝细胞进行的组织学检查发现，他有严重的肝硬化（虽然他从不沾酒）。不过，弗纳恰里认为这些疾病都要不了此人的命。弗纳恰里曾听到传言说，这名男子死于被人下毒。对于这类传言，作为一名医学检验师，弗纳恰里通常会假定这种说法不过是编造而已，因为他检验过的多起被传言的投毒案最终都被证实是空穴来风。
当然，弗纳恰里并不是普通的医学检验师，他所检验的尸体都代表着几百年前甚至上千年前的旧案。作为比萨大学一个由考古学家、人类学家、历史学家、医学家和其他专家组成的团队的首领，他是方兴未艾的古病理学领域的先锋人物。所谓古病理学，就是运用最先进的医疗技术和法医手段来调查古代名人的生活状况及死亡原因等。全球范围内的古病理学家正在取得惊人的发现。2012年12月，一组科学家公布的对古埃及法老拉美西斯三世的木乃伊检验结果表明，他死于喉部的刀伤，很可能是在公元前1155年的“后宫政变”中被杀。2013年5月，美国史密森学会的古人类学家发现了很可能发生于1609年冬季弗吉尼亚詹姆斯敦殖民者定居点的人吃人事件的证据：一名新近掘出的14岁女孩的遗骸显示，她的大脑、舌头、面颊和大腿肌肉在她死后被割掉。科学家还基于头盖骨遗存重建了一些文艺复兴时期的名人形象，其中包括著名诗人但丁等。他们还发现，彼特拉克（1304-1374，意大利诗人、学者、欧洲人文主义运动的主要代表）的头骨竟然在某个时刻被代之以一名年轻妇女的头骨。
不过，在古病理学方面取得最重要、最惊人发现的人还是要算弗纳恰里。在过去50年中，运用法医学工具、医学科技以及来自于人类学、历史和艺术的线索，他和同事发掘并调查了来自于整个意大利的名人遗骸，其中包括国王、名乞、圣人、战士和阉人明星歌手（18世纪时为保持自己似女人的歌声而在男童时期即受阉割者）等。弗纳恰里本人则检验了一些贵族家族成员的遗骸，其中包括佛罗伦萨的美第奇皇族和那不勒斯的阿拉贡家族，这些人的遗骸提供了有关文艺复兴时期日常生活的种种独特线索。
有人指责说，这类工作纯属低级趣味，毫无意义，它扰乱了死者的永恒平静。而事实上，古病理学调查对于研究过去和未来都有着重要意义。在弗纳恰里破解历史上一些最古老谜题和谋杀谜案的同时，他的工作也有着生与死的相关性。弗纳恰里在古尸身上发现了疟疾、肺结核、动脉硬化和癌症等的明显迹象，这有助于了解这些疾病的起源和预测它们的病理学演化趋势。
弗纳恰里目前的“患者”是本文开头所说的发掘于圣母教堂的康拉德·德拉·斯卡拉。此人是维罗那市的大军阀，其家族在700年前用铁腕统治着维罗那市及意大利东北部一部分地区。他们的统治始于意大利文艺复兴启蒙时期，这一时期激发的艺术创造力和新的自我认知照亮了中世纪的黑暗，永久性地改变了欧洲历史。康拉德本人堪称这一时期的典范人物：乔托（1266-1337，意大利画家、雕刻家和建筑师）为他绘制了肖像，诗人薄伽丘描述了他的骑士精神，但丁在其《神曲》第一篇——《天堂篇》中称赞他是英明领导人的范例。
1329年7月29日，在刚刚征服了对手特雷维索城（意大利地名），在胜利中进入城墙后，康拉德突然暴病，几小时后死亡。多部中世纪编年史中说，在这场征服后不久，康拉德喝了有毒泉水。但弗纳恰里怀疑这种说法，原因是他一直不大相信投毒之说——按照传言，古代意大利的名人似乎都死于下毒，这显然不合理。弗纳恰里起初怀疑康拉德感染了某种肠胃病，因为他死于夏季，其症状中包括呕吐和腹泻。
最终答案隐藏在康拉德的尸体内部，他的尸体在大理石墓中的干燥、温暖环境中自然地变成了木乃伊——干尸。他的病理与14世纪的君主和马背上的战士身份很吻合。例如，他的臀部、膝盖、手肘和骶骨-腰椎关节炎症状是源于他很多时候坐在马背上挥舞长矛、大刀等重武器所致。他的肝病有可能系病毒而非酒精导致，因为在他的时代还没有烈性酒。他的呼吸道疾病——煤肺病，可能与当时的世界由火而非电点亮和供暖有关。当时的宴会厅和寝宫由火炬照明，烟囱的出现是百年之后的事。当时军用帐篷里使用铜火盆，这些可能就是造成煤肺病的原因。
然而，最奇怪的是对康拉德的肠道和肝脏实施的花粉分析和免疫化学检验的结果。弗纳恰里分离出了两种植物的花粉：德国洋甘菊和毛地黄（洋地黄）。其中的洋甘菊被广泛用于镇静，因此他推测康拉德平时应该会喝洋甘菊茶。但洋地黄包含两种强力的心脏刺激物——地高辛和洋地黄毒甙（音dai），在康拉德尸体中检出的洋地黄剂量足以导致心跳骤停。在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洋地黄被用作毒药。事实上，当时编年史中所提到的症状——腹泻、胃痛及发烧，与地高辛和洋地黄毒甙中毒症状完全匹配。由此，弗纳恰里断定，康拉德确系被谋杀身亡。当时的一部编年史中说，在康拉德死亡一个月后，他的一名医生被他的继任者马斯蒂诺二世处死，这暗示这名医生与杀死康拉德的计谋有关。但这场谋杀的主谋究竟是谁，迄今成谜，因为像康拉德这样独断专行的人树敌太多，就连雄心勃勃的马斯蒂诺二世如今也是被怀疑的主要对象之一。弗纳恰里感慨地说，他曾认为这个毒杀故事只是传说，但有时候传说也可能是真实的——是古病理学改写了历史！
弗纳恰里的古病理学实验室是由意大利科学部出资、由比萨大学建立的。通常情况下，数名科学家身着实验室制服研究放在大理石桌面上的人类骨骸，例如在1854年和1855年托斯卡纳疟疾爆发中遇难者的骨头，并且把解剖学数据输入电脑数据库。古病理学家破解历史谜题的步骤中，首先是用卡尺等工具对骨骼及组织进行基本检查。与此同时，他们参考史料记载，创建被调查者所在时代的基本背景。 过去15年来，弗纳恰里团队运用附近一家医院里的常规X光和CT成像设备检验古人的组织和骨骼，就像对现代患者那样对古尸进行组织学检查，以便更好地了解肿瘤及其他疾病。他们依赖一台电子显微镜来检查组织。最近，他们又采用免疫学、同位素和DNA检测来提取样本中包含的更多信息。
弗纳恰里团队遇到的最惊人案例中包括阿拉贡家族和美第奇皇族。其中最令弗纳恰里难忘的“患者”是阿拉贡家族的伊莎贝拉。她生于1470年，是意大利最著名朝廷中最闪亮之星，以智慧、美貌、作战勇敢、毅力超群而著称。她认识达芬奇，一些艺术史学家相信她就是达芬奇名画《蒙娜丽莎》的原型。她和多名朝臣甚至达芬奇本人都传出过恋情。费纳恰里用电子显微镜对伊莎贝拉的牙齿进行了仔细的检验，发现她的前排牙齿的外表面被细致地锉过，一些牙齿的珐琅质被彻底清除，目的显然是去除因年久而产生的斑痕；在她的后面牙齿上有未被锉掉的黑斑，被查明源自汞——在她生活的时代，汞被认为能治疗梅毒。备受妒恨而又自豪的伊莎贝拉，竭尽全力掩盖恶疾带给自己的越发严重的症状。
弗纳恰里对伊莎贝拉之父、那不勒斯国王菲拉特一世的检查也获得了重要成果。生于1431年的菲拉特一世曾主持过文学沙龙，还是天生的战士，聪明、勇敢而工于心计，而国内外的对手则都说他很残暴。菲拉特死于1494年，同时代的人称颂他一直到死都保持着智慧和健康。然而，他的晚年肖像显示他变得肥胖且时不时地遭受病痛折磨。弗纳恰里最终揭穿了菲拉特的健康神话。虽然菲拉特的木乃伊躺在雪松棺材里已达500年之久，并且在1509年被教堂大火严重损坏，但弗纳恰里还是提取到了他的一小段直肠，水合后它显示出黄斑，与现代活检发现的肠癌黄斑极为相似。从木乃伊组织提取DNA，弗纳恰里发现了原癌基因变异，这是菲拉特患有晚期肠癌的明确证据。通过辨识古代肿瘤的基因变异，弗纳恰里创造了新的医学历史。他的这些检验结果很可能为研究疾病演化提供了重要数据。
弗纳恰里随后还检验了菲拉特一世和其他阿拉贡家族成员的骨胶原，发现他们的饮食中有大量红肉，这与菲拉特所患的肠癌可能直接有关。科学研究已经证实，红肉会显著增加患肠癌的风险。从一个例子中就可见菲拉特的食肉偏好：1487年在他的朝廷举行的一场婚宴上，不仅有牛肉、带皮小牛头、酸汤羊肉、猪杂碎，而且还有蒜味香肠、火腿、肝酱及各种动物内脏。
文艺复兴时期的另一个著名美人——阿拉贡的玛利亚以骄傲、脾性火暴而闻名，其社交圈中包括米开朗基罗。但玛利亚也被发现患有梅毒和疱疹这两种性病。英俊惊人的菲拉特二世国王死时年仅28岁，他死前不久画家卡巴乔曾为他画了肖像。弗纳恰里发现他患有头虱，他还因使用汞来控制头虱而中毒。一名不知其名、但尸体衣饰极其富贵的阿拉贡家族成员死时也只有大约27岁，他的左胸第八和第九肋骨之间有致命刀伤，还有大出血的迹象。
弗纳恰里还研究了死于1570年前后的一名两岁阿拉贡家族小孩的电子显微照片。他注意到了致命的天花病毒，它呆在坟墓里几百年后竟然还会对天花抗体产生反应。因担心这种病毒依然有传染性，意大利卫生部威胁要关闭弗纳恰里的实验室，并且没收这具婴儿尸体。但弗纳恰里此前已把样本送到美国和俄罗斯，那里的专家宣布这种病毒的DNA已经不具有生物学活性，因而无害。意大利官方才善罢甘休。
从2003年开始，在发掘美第奇皇族成员的遗骸期间，弗纳恰里发现了一些动人的细节和个人故事。美第奇皇族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艺术、知识和经济生活的重要推动力，在其帮助下，佛罗伦萨被建设成为西方世界的文化中心。美第奇皇族是布鲁内莱斯基（大建筑师）、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波提切利（文艺复兴早期的著名意大利画家）和科学大师伽利略的主顾。不谙世故的十几岁少年柯西莫一世于1537年突然登上佛罗伦萨权力巅峰，他拯救了城邦国佛罗伦萨，把一个在外国势力控制下摇摇欲坠的共和国转变成了一个独立的大公国，让它再度成为欧洲舞台上的一个主要演员。他建立了乌菲兹美术馆，把佛罗伦萨人从外国军队手中解救出来。他还建立了一支强大的海军，并在1571年的大战中成功阻止了土耳其帝国接管地中海。
有关柯西莫一世的大量传记信息，使得弗纳恰里能合并当时的证词和法医学调查。有关柯西莫和他的后代的记录在意大利近现代史上是最纵深的，“美第奇档案计划”的在线数据库中包含大约10000封信件和对超过11000人的传记记载。世界各地博物馆中收藏的柯西莫一世肖像刻画了他从1538年的看上去害羞、过于谨慎的年轻人成长为1565年的大胡子战士，再到1574年的肥胖、厌世、目光无神的老者的全过程。朝廷御医和外国使节的报告详细记载了柯西莫一世的病史：他年轻时挺过了天花和肺炎，晚年却被左臂麻痹、心理状态不稳定、大小便失禁、关节痛风等疾病困扰。
弗纳恰里在检查柯西莫一世的遗骸时，发现他曾经是一个强壮和活跃的人。他患有骶骨-腰椎关节炎，部分股骨肥大、糜烂，股骨上段压缩、旋转及其他畸形，这些都是骑马征战者的典型症状。弗纳恰里注意到，柯西莫椎骨之间的结节是他年轻时胸前背负重物（很可能是铠甲）的迹象。弗纳恰里还注意到，柯西莫的弥漫性关节炎和第六、第七及第八胸椎的骨化以及可能的弥漫性特发性骨肥厚征兆，可能与和糖尿病有关的一种老年病有关。事实上，美第奇皇族及当时其他的上流社会家族饮食中富含甜食，而这种在当时象征着社会地位的饮食经常会造成健康问题。
另一个生动的标志物是柯西莫极差的牙齿状况。他的下颌骨右侧有一条巨大的裂缝，这是严重牙周病的结果。脓肿吃掉了他的第一臼齿和一大块骨头，并在下巴上留下一个大坑。弗纳恰里对美第奇家族和阿拉贡家族其他高阶成员的检验，也发现了惊人的脓肿、烂牙齿和掉牙，这表明就连当时富贵阶层的日常生活也充满痛苦。
柯西莫的妻子埃琳诺是那不勒斯西班牙总督的女儿，和多个皇族有关。文艺复兴时期著名画家布龙齐诺为她画了大量肖像，真实记录了她从光彩照人的高傲新娘到30多岁就沦为未老先衰的病妇的过程，她年仅40岁就死了。弗纳恰里发现了蹂躏她的病魔，牙病困扰着她，微微卷曲的腿表明她患有从小就得了的佝（音gou）偻病。生孩子也让她大受其罪：骨盆记号显示她多次产子，事实上她和柯西莫一共生了11个孩子。她几乎时刻都在怀孕，这让她体内的钙大量流失。进一步分析表明，她患有利什曼病，这种寄生虫病由沙蝇叮咬传播，可导致皮肤溃烂、发烧及肝脏和脾脏损害。DNA检测还揭示她患有肺结核。总之，她曾经健康强壮，但她的生活充满艰辛。
最终，弗纳恰里打破了有关柯西莫和埃琳诺的一个儿子被谋杀的传言。1587年9月25日，红衣主教费迪南多？美第奇（柯西莫和埃琳诺存活下来的二儿子）在佛罗伦萨附近美第奇皇族的波吉奥乡间别墅造访了哥哥弗朗西斯科一世。这对兄弟多年来一直不和，他们的关系被野心和嫉妒所害：费迪南多嫉恨哥哥弗朗西斯科，因为自己垂涎已久的“托斯卡纳大公爵”称号在柯西莫死后被给予了他；他还很讨厌自己的嫂子毕安卡？卡佩罗，因为她和弗朗西斯科所生的小儿子安东尼奥看来将最终会继承王位。
这次团聚或许是一个机会，能在两兄弟间架起桥梁，从而恢复家族的和睦。然而，在费迪南多到访后不久，弗朗西斯科夫妇就病了：痉挛、发烧、恶心、严重口渴、胃烧热。几天后双双死亡。费迪南多大办丧事，风风光光地分别安葬了哥哥和嫂子，并且对侄子安东尼奥实施了黄金流放（即让他在安全的国外过舒适的生活）。从此，费迪南多加冕自己为托斯卡纳大公爵。
难怪流言迅速传开：弗朗西斯科夫妇是被谋杀的——费迪南多用砒霜毒死了哥哥和嫂子，从而为自己登基清除了障碍。的确，砒霜是文艺复兴时期的投毒者青睐的毒药，因为它不会在遇害者身上留下明显的症状。但也有人说，毕安卡自己制作了含有砒霜的蛋糕给她痛恨的费迪南多吃，孰料她的丈夫误尝了第一口，惊恐之下，毕安卡也吃了蛋糕以陪伴自己心爱的丈夫去天国。总之，阴谋的乌云此后几百年来一直笼罩着这对不幸的夫妇。
2006年，以玛丽为首的一组意大利科学家发表论文称，弗朗西斯科和毕安卡的确死于砒霜中毒。他们称，他们从托斯卡纳一间教堂地窖的装遗骸的瓮中采集到了相关的组织样本。根据最近在一份意大利档案中发现的1587年史料，弗朗西斯科夫妇死后，他们的内脏被取出，装在陶瓮里并葬于教堂的地窖中。事实上，这种做法在当时并非罕见。但也有记载说，弗朗西斯科当时被埋葬于佛罗伦萨的美第奇礼拜堂中，毕安卡则下落不明。玛丽等人声称，他们在属于弗朗西斯科和毕安卡的组织样本中检测到了致命剂量的砒霜，有关他们被毒杀的传言是真实的。
而弗纳恰里则对此说法进行了反驳。他指出，上述取自陶瓮中的组织样本很可能并不属于美第奇皇族的这对夫妇，而可能属于几百年来埋葬于此教堂中的数百人中的任何一人。事实上，这两只陶瓮里的陪葬物测年结果是远在这对夫妇死亡超过百年后。弗纳恰里还指出，就算这些组织来自于这对夫妇，玛丽等人检测到的砒霜水平也不能构成谋杀的证据。因为砒霜能保存人体组织，在文艺复兴时期经常被用于尸体防腐。由于这对夫妇的尸体肯定经过防腐处理，因此在他们的遗骸内发现砒霜不足为奇。此外，弗朗西斯科本人是热衷的炼金师，如果他的身体组织中有砒霜，也完全有可能来自于他在王宫里从不倦怠的炼金实验。
弗纳恰里分析了来自于弗朗西斯科的骨骼样本，显示他死前已经急性感染了能引起凶险型疟疾（也称恶性疟或热带疟疾）的疟原虫。弗纳恰里还注意到，直到20世纪，疟疾一直流行于托斯卡纳的海岸低地。在发病前的三年里，弗朗西斯科夫妇喜欢在波吉奥别墅附近打猎，那里的环境中充满了传播疟疾的蚊子。费纳恰里指出，弗朗西斯科和毕安卡的症状，尤其是一阵阵高烧症状，与凶险型疟疾完全匹配，而与砒霜中毒症状并不相符。
2009年，在大天文学家伽利略用望远镜首次观测天体400周年之际，伽利略博物馆馆长和弗纳恰里等科学家宣布，对伽利略的遗骸（埋葬在佛罗伦萨圣十字大教堂里）进行检验。他们计划对伽利略的骨骼样本做DNA检测，希望能获得有关折磨晚年伽利略的眼疾的线索。伽利略有时报告说他看见光源周围有晕，这可能正是他所患眼疾所致。了解伽利略的眼疾根源，也能解释他的错误记录。例如，伽利略曾报告说土星有一个明显的凸起，这可能是由于他的眼疾导致他把土星环看成是一种凸起。科学家们还计划检查伽利略的头骨及其他骨头，并且研究葬在他旁边的两具尸体，其中一具已知属于他的一名学徒，另一具被相信但未证实属于他的女儿。但由于反对力量较强，上述计划迄今没有实施。
在过去50年中，弗纳恰里运用法医学工具、医学科技以及来自于人类学、历史和艺术的线索，在古病理学研究方面取得了惊人的成就——他和同事发掘并研究了几百年前甚至上千年前的意大利名人遗骸，以调查他们的生活状况及死亡原因等。
①弗纳恰里相信，这具12～15世纪男子头骨上的大面积骨裂暗示他死于谋杀。
②弗纳恰里带领他的团队在比萨大学的古病理学实验室工作。
③④研究人员在实验室里测量一具古代头骨的尺寸。达芬奇名画《蒙娜丽莎》的原型到底是谁？500多年来，历史学家们一直争论不休。2013年8月媒体报道，为解开蒙娜丽莎身份之谜，意大利研究人员决定打开佛罗伦萨的一座家庭墓穴，对墓中的遗骨进行DNA检测，以确认达芬奇名画《蒙娜丽莎》的原型。
关于《蒙娜丽莎》的原型，流传较广的一种说法是，她是佛罗伦萨商人杰拉蒂尼的妻子丽萨。杰拉蒂尼的家族坟墓位于佛罗伦萨圣母领报教堂主祭坛的后面，其中埋葬着她的丈夫和两个儿子。而研究人员先前在附近一处女修道院里发现了3具女子骸骨。丽萨据信生前在那座修道院当修女，并于1542年在那里去世。
此次，研究人员准备把这次打开的坟墓中的尸骸的DNA与那3具女子的DNA进行比对，以找出DNA与之吻合的女子骸骨，该女子可能就是丽萨。此次探索一旦成功，研究人员便可以通过头骨重塑该女子的相貌，而面带微笑的蒙娜丽莎将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公众视野。
①② 图为弗纳恰里的研究对象之一 —— 阿拉贡王朝的伊莎贝拉。有历史学家认为她就是《蒙娜丽莎》的人物原型。
③④其他研究者猜测《蒙娜丽莎》的人物原型是丽萨·杰拉蒂尼。图为研究者在检测发掘于一家修道院地下的骨骸。
传言说，弗朗西斯科一世及其妻子毕安卡是被前者的弟弟费迪南多毒死的。而弗纳恰里认为，是疟疾要了这对夫妇的命。
图①为弗朗西斯科一世，图②为毕安卡，图③为费迪南多。
木乃伊揭示：心脏病困扰古人
一项针对木乃伊的大规模调查发现，即便没有快餐和香烟等现代诱惑，心脏病和中风也一样困扰着古代世界。这一发现暗示，心脏病也许是衰老的自然过程的一部分，与吸烟、吃高脂肪食物和缺乏锻炼等没有直接的关系。
对137具木乃伊的CT扫描显示，其中1/3都表现出动脉硬化的证据。动脉硬化会引起心脏病和中风。受检查的木乃伊当中，超过半数来自埃及，其余来自秘鲁、美洲西南部以及阿留申群岛，它们的年代在公元前3800年～公元1900年。
心脏病在全球已经肆虐了4000年以上，那些有动脉血栓的木乃伊在当时来说都活到了比较大的岁数——43岁左右，而那些只活了32岁的人则没有这种症状。大多数情况下，科学家无法确定这些人是不是因心脏病或中风致死。
让科学家颇为吃惊的是，古代阿留申岛民也患动脉硬化，因为作为狩猎-采集者的他们被认为拥有健康的生活方式。
但科学家也指出，可能有未知因素导致这些古人的动脉变窄。例如，美国古印第安人生活在地下和峭壁上的洞穴中，用火烹制食物，由此产生了烟雾，大量吸入这种烟雾等同于吸烟。
以往的研究也发现一些埃及木乃伊患有心脏病，但这些木乃伊被认为属于精英阶层成员（一些科学家相信古埃及人只制作精英阶层成员的木乃伊），而这些人生前大鱼大肉，缺少锻炼。但是，最新研究的对象属于不同的地区、文化和社会阶层，饮食习惯也各不相同。
直到20世纪，感染性疾病都是人类健康的最大威胁之一。抗生素的研发和讲究卫生不仅大大延长了人的寿命，也暴露出了下一个大杀手：与年龄相关的心脏病。有科学家指出，动脉硬化或许有基因倾向，人类看来尤其容易患心脏病，因此查明哪些基因与此有关可能很重要。
也有科学家警告说，不应该从木乃伊身上去断定太多信息。例如，钙化动脉也可能由内分泌障碍等其他疾病导致，而这是CT扫描看不出来的。事实上，动脉硬化并非是衰老的必然结果之一，大量研究显示生活方式与心脏病强烈相关。现代人要想避开心脏病的话，良好的饮食习惯，不吸烟也不被动吸烟，以及身体锻炼，这些是最重要的。